第十九章 规矩
“不可能!”李珺觉得此事实在是太荒唐了,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老爷若是不信,可以去咱们姑娘院子里看一眼,老婆子是乡下庄子上来的,斗胆说一句……便是咱们乡下庄户人家,也没得那么凄凉。”丁妈妈早看着那作威作福拉偏架的老虔婆不爽快很久,这会子立刻抓住机会上前告状。
“立刻带我去看看!”李珺实在是不敢相信,因往年节年见到这个大女儿,虽看着沉默,但是身上的衣裳打扮都说得过去,不然他早发现不对劲了,哪里需要等到今日?
“一起去看看,我倒要看看哪里就如你说的那样了!”老夫人自己都不肯信,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大孙女,但是也不是傻子,不会真的明面上给人留话柄,素日虽给些气受,但是绝对也不会弄到如此难看,反而还会弄些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货,摆出一副疼爱的样子。
否则也没办法拿捏大孙女这么多年,让她唯唯诺诺,却又不至于与自己离心。
只是老夫人没想到的是,她或许算精明,但绝对不懂人心,起码在院子里的主人被送到庄子上,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的半年时间,足够最忠诚的仆人心中有许多小心思。
更别提原本就毫无一丝忠诚之心的下人了。
因此一行人直接去了关怀素那小院子,刚进后院还好,等到一进素心居大门,李珺脸色就黑了。
院子里满地泥泞枯草,凋敝凄凉,一进门屋子里明光雪亮,竟然除了个桌子便无其他摆设,多宝阁上空空的,什么都没放,上头全是灰尘。
这就算了,进去看正屋里的闺房,屋子里那四柱绣床上挂着的帐幔旧的褪色,再看看面前的妝枢、屋子里打开的箱笼……里面竟全都是空的。
走到那放箱笼的衣柜面前拉开一看,里面只零散放着两件外表看着还成、实则里面已经露出棉絮的夹袄。
再看看妝枢那一柜子大大小小的盒子都开着,里面大多空着不说,唯一剩下的就是两根不值钱的雅致木簪。
……
还真的是说得一点也未夸张。
何止是未曾夸张,在李珺看起来,婉玉还是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了一些。
他回头,看着自己的母亲,满目震惊。
老夫人也十分惊讶,她确实对大孙女不太好,但是绝不会想弄到如此程度!
到如此地步,说出去只怕满京城都要戳他们脊梁骨骂他们狠毒了!
“你……你说你自小,就是过这样的日子?”李珺环视这个屋子,眼神落在外间那破了的窗户纸上。
那窗户纸是黄油纸,角落里有一些杂色,乃是用的湖州产的竹纸涂了桐油所制,作价便宜,不过二十文一刀,一刀纸尽够一个院子一年到头两季换新修补了。
李珺还记得这种纸,四五年前,家里一直用的这种纸糊窗。
后来李珺从吏部考功清吏司的书吏升了从五品吏部员外郎,从六品到从五品,听着差距不大,实则是从一个普通小吏到吏部一司掌事的巨大迁越,多少京官就是折在这关键一步,一生庸碌。
可以说从这里开始,李珺的人生才从普通小吏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。
当时李珺亦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,可以算得上是年轻有为。
那时候李珺志得意满,在崔小娘的房里喝酒,恰逢崔小娘说屋里那窗户纸又破了,惹得她昨夜咳嗽,他哈哈一笑,说从此不用这油纸糊窗户了,夏天便统一用天青色的青云纱糊窗户,冬日便用雪地黄,雅致又好看。
这从来都是家里统一换上的,各个主子屋里都是如此。
但是婉玉的房里,却还是好几年前的油纸窗户,破了也没人换。
李珺看着这满屋的破落样子,声音都有些颤抖地问关怀素。
他不敢相信,在他的眼皮子底下,大女儿的日子竟然过成了这样。
“这、这些丫鬟也实在是太惫懒了一些……”连老夫人这会儿都脸上有些下不来台,忍不住嘟嘟囔囔地开口说了一句。
她没继续说下去,因为她看到儿子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。
关怀素没说话,只沉默地点点头。
“去,把大娘子叫过来。”李珺沉默了一下,咬牙对着外头说话,又补上一句,“把管家也叫来!”
“哎!”丁妈妈生怕被阻挠,答应一声,立刻朝外头飞奔出去找人不提。
没一会儿,得到消息的管家与一直没出现的孙大娘子就都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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