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十九章 此景已不复见

林凡起身，垂手肃立。

短暂的寂静后，龙泽天开口了，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：“林爱卿，朕昨日听太子与永安公主言道，你陪他二人微服京州，体察民情，颇有见地。太子更言，你对京州之观感……似乎颇有微词？”

来了！林凡心中一凛，暗道这老狐狸果然开门见山，还特意点出太子公主，这是把他架火上烤啊！

他面上却是一派恭谨，拱手道：“回陛下，微臣不敢妄言京州。只是前日有幸陪同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体察市井，见闻之下，略有所感。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心系黎庶，明察秋毫，所感所悟，皆出自本心，臣不过略作向导而已。”

这话说得滴水不漏，既点明了是太子公主的观感，又把自己摘成个带路的，还顺带拍了两位殿下的马屁。

龙泽天似乎轻笑了一声，珠帘微动：“哦？只是向导？朕怎么听说，你对京州与马头县，私下里有一番比较？”

林凡心里暗骂：龙景然你这大嘴巴！

他抬起头，坦然迎向龙泽天的目光，虽然隔着珠帘看不太清：“陛下明鉴，京州乃天子脚下，首善之地，其繁华鼎盛，远非马头县一隅可比，朱雀大街商贾云集，货物山积，此乃京州之富，马头县望尘莫及。”

这番话说得殿内不少官员暗自点头，面露得色。

然而，林凡话锋陡转：

“然，臣观京州之‘强’，似在表象。前日于市井之中，亲见坑洼官道颠簸难行，运货之车倾覆，鸡蛋尽碎，车夫血本无归，生计顿陷困顿；又见醉仙楼旁，妇孺衣衫褴褛，面有菜色，蜷缩于寒风之中，与那楼内酒肉香气格格不入。此等景象，臣在马头县初任之时，曾遍地皆是，然经年治理，马头县内，此景已不复见！”

此言一出，大殿内瞬间一片死寂！落针可闻！

刚才还面露得色的官员，脸色唰地一下变了。

户部侍郎张东仁第一个跳了出来，指着林凡，声音都气得变了调：

“放肆！林凡！你不过一偏远小县县令，侥幸得封县男，安敢在金銮殿上信口雌黄，诋毁京畿重地？！京州路政，自有工部统筹规划，民生疾苦，自有府尹衙门体察抚恤！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，危言耸听！”

紧接着，另一位清流言官也出列厉声斥责：“狂妄！简直狂妄至极！马头县不过弹丸之地，人口不过数千，侥幸因你那酒水、奶茶略有起色，便不知天高地厚，竟敢妄论京州得失？京州乃国之根本，牵一发而动全身，其治理之复杂，岂是你这黄口小儿所能臆测？”

老臣李岩松捻着胡须，语气看似平和，实则绵里藏针：“林县男，少年人锐气可嘉。然治理地方，需脚踏实地，循序渐进。马头县能有今日，固然有你之功，但焉知不是前任县令励精图治，为你打下了良好根基？你以此微末之功，便妄议京畿，指点江山，未免有坐井观天、哗众取宠之嫌啊！”

一时间，指责声如潮水般涌来。

什么“不知天高地厚”、“哗众取宠”、“坐井观天”、“诋毁京畿”的帽子一顶顶扣下来。

唾沫星子几乎要把站在殿中的林凡淹没。不少官员看向林凡的眼神，已如同看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。

御座旁，郭伴伴紧张得手心全是汗，心里直念叨：祖宗哎！你少说两句成不成？这满殿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了！

太子龙景然站在御阶侧下方，看着被群起攻之的林凡，拳头都攥紧了，眼中又是担忧又是焦急，恨不得冲上去替他辩驳。

然而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凡，却像一块激流中的礁石，岿然不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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