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3章 不是说改就改的
厅中气氛一时凝滞如冰,杜瑛话音刚落,话锋之重,已然将满堂茶香压了下去。
梁红玉一直立于侧后,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,向前一步,声音已不似之前那般含笑,而是带了三分怒火,七分压迫:“知府大人这一套老规矩,倒是说得铿锵。”
她眸光如刀,目光逼人,“那依你意思,我家娘子动了牙行的旧账,是犯禁;她想给女坊一个正途,是犯禁;她让织女们不再被男商压价,也是犯禁。”
“那不如你直说了,我们做这一切,是在犯上?”
杜瑛脸色微变,却仍强撑镇定:“梁将军此言……未免太过。”
“过?”梁红玉冷笑一声,语调却越发清晰,“我问你,设女官、开女坊、立女司,这是谁的旨意?是谁钦封的女政通司?谁准我家娘子来泉州查账、理商、建制?”
“是你泉州知府批的?还是你老祖宗托梦的?”
她一步步逼近,几乎站到了杜瑛案前,声音低沉却凌厉:“这布引之策,是皇上亲口应允,贤妃亲书荐文,是中书门下连夜批过的条章,是宗相拍了案的国策,你今日站在这里,不允、不许、不答应,杜大人,你这是不肯听娘子的?还是不肯听皇上的?”
厅内空气几近凝固,连帘后风都像不敢再动。
杜瑛脸色铁青,手中茶盏捏得死紧,须臾后才咬牙出声:“我……不敢违皇命!”
他这句说得极重,几乎是一种喝斥,像是要把心底的那口气给压下去。
“可规矩就是规矩!”杜瑛霍然站起身来,整整身上的袍服,声音里满是倔气与沉沉压抑的忠心,“皇上是天子,是万乘之尊,他要改天下之政,臣子当奉命行事。”
“但老祖宗立下的章法,也不是说改就改的!”
他语气越发激烈,像是怕自己被人扣上抗旨不遵的帽子,又像是真的陷在那条祖训不可违的窄巷里拔不出来。
“历朝历代,女子不入政、不干政、不理税,不设专司,不主市舶!这是中枢明条,是礼制纲纪,不是哪家后宅织房想改就能改的!”
他深吸一口气,眼神冷冷看向梁红玉与吴诗雨:
“你们说是皇命,那我认;但我杜瑛站在这泉州一府,不是只认皇恩,我更要守,祖宗留下的规矩!”
“皇上说得再好听,那也不能将百年基制全盘推翻,真要改了,全天下牙行哗然,南舶乱市,到时候,不用朝上责我,百姓也要骂我昏聩无能。”
他咬字如铁:“不是我不肯改,而是,不能改。”
厅中一静,连远处钟鼓都像隐了声息。
吴诗雨缓缓站起身来,神情却不再是先前的温和,而是带上了几分真正属于皇命钦使的威势:“所以杜大人你这是说,皇上说的,改不得;我们做的,动不得。你愿守祖制,不肯行新政?”
杜瑛一字一顿:“臣,敢为皇上死,但不敢拿老祖宗的脸,来赌陛下的兴致。”
吴诗雨静静望着杜瑛,眼神不怒,却压得住全场。
她缓缓开口,语气平稳,却字字如刀:“可世道若不破规,又怎立新章?”
“你说祖宗的规矩,那我也认。但大人可曾想过,太祖定律时,有女能掌舶?有女能主司?当时女红不过闺中技艺,织布养家,自给自足,连上贡的布帛都需由夫君递交。”
“可现在呢?大宋已开海贸,市舶南下三千里,瓷器入波斯,茶叶达天竺,织女之布,早非家用,是出口货,是国之财。”
她往前一步,语气渐冷: